番外-《她真漂亮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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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莽这个人很奇特,她越和他相处,越觉得他神奇,总是能在自己没说出来的时候就猜准了自己的心意。她问周莽怎么不找别人一起帮忙,周莽当时一边洗手洗脸,一边仰头笑着:“看到它的时候我想起一部电影。”
池幸蹲在他身边,心有灵犀一般:“《陆上行舟》?”
这是她和周莽去学校里蹭课时看的片子,当时中戏正举行赫尔佐格电影展,恰好是最后一天,放的恰好是《陆上行舟》。空想家菲茨卡拉多和人们在陆地上拉动一艘大船,那场景疯狂、荒诞。池幸看得认真,电影结束后她转头对周莽说:真好啊。
周莽问为什么好。
池幸一路上想了又想,牵着他的手晃来晃去:“很天真,所以很浪漫。”
她喜欢这种天真的浪漫,周莽便要为她制造。
船上的鲜花都是在山上摘的,彩灯是周莽悄悄买回来的。他早就计划好了,他知道池幸会喜欢。喜欢这艘船,喜欢这些简单、粗糙的小东西,喜欢这种热闹的、没拘束的夜晚。
池幸爬上小船坐着。山里有手电筒灯光闪动,是周莽和原秋时正在下山,即将穿过火龙果田。渐渐的,她看到有人出现在小路上。
“周莽——!!!”她扬声大喊,笑得很脆。
那灯光果然冲她晃了一晃。
朋友们在沙滩上起哄、吹口哨,乐队敲起轻快的乐声。池幸一直笑,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这样快乐。
快艇从海上回来了,何月跳下船时,eric从人群中跑来,咚地一声跪在她面前。“何月师父!请收我为——”
何月立刻抬腿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踢开他手上那束茂盛的百合花。
花束打着旋落入海中,溅起一小片浪花。
eric:“……徒。”
何月长发一甩:“不好意思,我对百合花花粉过敏。”
7.
新月,满天星辰。吃饱喝足,玩得有些累了,乐队弹唱《moonriver》,人们三三两两在沙滩上跳起舞来。
池幸正小口喝酒,听见身边的周莽凑近,贴着她耳朵低语:“有一朵花要开了。”
池幸吃惊:“火龙果的花?”
周莽:“嗯。”
池幸只知道这种花开得硕大漂亮,但从未见过。两人一对眼神,悄悄牵手溜走,没跟任何人打招呼。
麦子在不远处用膝盖碰碰原秋时:“那俩人走咯。”
原秋时:“看到了。”
麦子:“你猜他们去干什么?”
原秋时:“去看花。”
麦子奇道:“你知道?”
原秋时低头认真剥开烤虾的壳。麦子没放过他:“你怎么知道?什么花?神神秘秘,是周莽跟你说的?”
原秋时:“您可真烦啊老师。”
麦子:“小秋,我认为你也应该跟着一起去。整点儿矛盾冲突出来,这才有意思。”
原秋时吃完虾,手也不擦,直接把麦子拉起来:“麦子老师,不如跟我一块儿跳舞吧。”
麦子只得被他拉着,随乐声跳起舞来。他跳得很好,很快引来掌声,对原秋时不配合他戏剧设计的一点儿怨怒消失了,转身时他还不忘对压根不理会自己的贝斯手抛去含笑眼神。
8.
火龙果和昙花都是仙人掌科植物,开的花模样也非常相似。周莽和池幸钻进火龙果田里时,那朵花正刚刚绽开一个小口。
看见花上两盏大灯,池幸立刻明白了:“催花呀?”
“正好这周蜂农过来,花都开了,省得再人工授粉。”周莽说,“用小刷子扫这么多花儿可不是简单的事情。”
池幸:“我没做过人工授粉。”
周莽:“给你留两朵。”
两人牵着手,池幸依偎在周莽身上,想了一会儿又笑:“你该不会在这花儿里藏什么戒指吧。”
周莽:“……不会。”
池幸看他,想从他眼睛里找出说谎的痕迹。但周莽面色没变,被池幸盯了一会儿,他补充道:“那太土了。”
池幸:“万一我就喜欢土的东西呢?”
周莽只是笑。热恋中的任何话题都像加了催化剂,说两句就要笑起来,往对方身上粘过去。池幸抱着他的腰,静静看那朵花越开越大。
花梗疏长,像钩子一样,顶上是拳头般硕大的花房。洁白花瓣渐次展开,隐约露出里头柔软的浅黄色花芯。池幸看得愣住,她头一回见到这样静谧洁净的美。
“周莽,你也觉得我应该接《仙人掌》吗?”她突然问。
周莽:“你不是很喜欢这个故事么?”
池幸默认了。
第一次看《仙人掌》的剧本她就被震撼了,翻到最后一页仍不舍得放下,立刻上网去检索当年的真实事件。那女孩是被拐卖进山的,她夭折了两个孩子,第三个平平安安长到六岁,被来村里卖货的人拖进了玉米地。年轻的母亲哭够了,在身上藏了割草的镰刀,决定出山去寻找那个消失的男人。
周莽记得池幸那几天晚上根本睡不好,半夜总起床,跑到客厅开灯看剧本。那剧本翻来覆去不知被她看了多少回,连台词都背了下来。
“可我总不能老演重复的角色吧。”池幸喃喃说,“再演下去,我会成为特定的女性角色代表演员,会很难接到其他的剧本。”
周莽:“重复吗?我不觉得。你演的每一个角色都不一样。”
池幸:“谢谢你。”
周莽认真道:“我没有开玩笑。”
池幸捏他的脸:“我害怕。”
她怕自己走不出来。
演完《大地震颤》之后很长一段时间,她跟人说话就会不自觉侧头,讲话腔调仍是赵英梅的发音。是周莽和常小雁陪着她,一点点地让她恢复到平常的样子。
而去德国拍摄《寒夜客来》,对池幸的影响更加严重。她身处一个陌生的语言环境中,能用汉语交流的只有周莽、翻译,还有偶尔会过来的常小雁。《寒夜客来》中的性工作者形象为她招来许多非议,角色本身的经历又十分压抑。她记得有一场法院对峙的戏份,她笨拙地用德语跟眼前所有人辩解,称自己对那个幼小的孩子并无恶意,讲到最后,她突然情绪崩溃,失声痛哭。最熟悉的语言脱口而出,她边哭边讲,整个片场都静了,连导演也没有喊停。
那一段最后被导演放入剪辑好的成片之中,他说那是可遇不可求的一刻。
每一个故事都要求她痛苦、崩溃,走过遍布刀尖的道路,血淋淋才能抵达终点。
周莽:“那我们不演了。”
池幸:“你好善变。都当助理经纪人了怎么这么容易被演员想法左右呢?谁说我不想演了?”
周莽这回认真看她:“如果你想选《仙人掌》,我有办法陪你,我不会让你进入那样的状况里。上一次是我没有经验,我没处理好,绝对不会有下一次。”
她犹豫就说明,其实还是心动了。《仙人掌》太打动她,周莽知道池幸不会松开这部电影的。
“……这种话你上一次就说过啦。”池幸笑了。那场法庭上痛哭的戏结束后,周莽立刻带她离开了片场。池幸很少见周莽在剧组里发脾气,但那天的周莽措辞严厉,谁都看得出他是真的生气了。
周莽亲她脸颊,低声说:“那就让我再说一遍。”
池幸两只手都用上了去捏周莽的脸,嬉闹中碰了下半开的花,眼角余光看见有什么掉了下来。周莽更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接。
池幸:“……”
周莽:“……”
两人面面相觑,池幸大笑:“你不是吧!”
在地上找了半天,是池幸先把那枚小小的指环摸索出来。银色的小指环,非常朴素,一颗圆圆的小钻石。“是这个吗?”池幸拿着问。
周莽:“……是。”
池幸笑得停不下来,直接把那戒指戴在手指上。
周莽一脸沮丧和窘迫:他设计好的流程全部失算,这跟想象中的发展完全不一样。
指环在灯光里闪动细碎亮光,连带着池幸的眼睛也闪动起来。花完完整整地开好了,晴夜灿烂,香气在湿润的夜风里浮动。
“周莽,我要演《仙人掌》。”她轻声说,“我还要演好。”
周莽揉揉她脑袋,把她头发都弄乱了。池幸被他这无声的鼓励和赞许弄得有些脸热,忙把指环凑到他面前,问他:“什么时候放的?我今早来的时候这朵花还没有被弄开的痕迹。”
周莽握住她的手:“刚刚跟原秋时来的时候。”
池幸惊了:“……那原秋时岂不是知道了?”
周莽:“我就是要让他知道。”
他揉着池幸的手指,池幸怔怔看他片刻,笑出声来:“好幼稚啊,弟弟。”
周莽不答,嘴角一勾,快乐接受了池幸对他的评语。池幸靠近他,仔仔细细地在灯光下看周莽的眉眼。她找不到什么词句去形容周莽,现在只是,只是想吻他而已。
彼此呼吸纠缠,最后连花的香气也被搅弄进灼热唇舌里。
(番外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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